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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岱是個怎樣的人?是紈絝子弟,也是文學巨擘

來源:歷史趣聞網    閱讀: 2.19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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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張岱嗎?今天本站小編就給大家帶來相關詳細介紹。

張岱,明末清初著名史學家、文學家,號陶庵,因著《石匱書》,又被世人稱爲“石公”,與談遷、萬斯同、查繼佐並稱“浙東四大史家”,善文,又以小品文見長,以“小品聖手”名世。

張岱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或許是個“有趣”的人,他放浪形骸也精緻優雅,他愛好廣泛卻樣樣精通,文如其人,他有傲世刺世的鋒芒,又有玩物玩世的謔癖,有人把他比作賈寶玉,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頗有幾分相似。周作人對其推崇至備,當代史學大師史景遷不惜筆墨鴻篇鉅製爲其作傳,近現代作家章詒和更是直言:若生明清,只嫁張岱!

張岱是個怎樣的人?是紈絝子弟,也是文學巨擘

或許是個“傳奇”的人,他出身富貴,早年生活優裕,熱衷於聲色犬馬,流連於歌臺舞榭,“餘生鐘鼎家,向不知稼穡”,他在《自爲墓誌銘》中更是將自己稱作“紈絝子弟”,言辭之間頗有幾分自負:

少爲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

無奈命途多舛,或是時運不濟,彼時崇禎一朝內憂外患,國勢衰微已是風雨飄搖,國破家忘的災事與張岱撞個滿懷,晚年爲避戰事,他不得已避居山中,“布衣蔬食,常至斷炊”,嘆《黍離》悲《麥秀》,在窮困潦倒中堅持著述,淒涼落魄,後來的張岱,又何其挫敗:

學書不成,學劍不成,學節義不成,學文章不成,學仙學佛,學農學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爲敗子,爲廢物,爲頑民,爲鈍秀才,爲瞌睡漢,爲死老魅也已矣。

抽身繁華,安於清貧,縱覽張岱一生,他是精於玩樂極有品位的紈絝子弟,是充滿傳奇色彩的末世公子,是驚才絕豔的散文巨擘,更是傳統文人中一朵絢爛的奇葩!

出身富貴,少年聰穎極富才氣

1597年,張岱出生於江南繁華地紹興山陰縣。祖上四代爲官,家聲顯赫,高祖父張元汴是明隆慶五年的狀元,也是王陽明的再傳弟子,父親張耀芳任山東魯王長史,親戚朋友無不是當時名震一方的學者和藝術家。

可以說,張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而且是一個書香世家。

富家公子哥,一出生便如衆星捧月,錦衣玉食,坐擁繁華,和其他家庭不同,家中世代爲官,其父親乃至祖父深知其中兇險,因此並未對小張岱有科舉入仕的期望,也並不勉強他讀聖賢書習八股文。

少年時期的張岱不用費精力去考取功名,他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自己的興趣上,儘管如此,他依然也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天賦。

六歲時就有“神童”之譽,遠近鄉鄰皆知,八歲時,著名隱士陳繼儒考他,指着堂前《李白騎鯨圖》出了上聯:“太白騎鯨,採石江邊撈夜月”。張岱不慌不忙,隨口對出下聯:“眉公跨鹿,錢塘縣裏打秋風”。

多年以後時過境遷,歷遍繁華和滄桑的張岱在《自爲墓誌銘》中回憶此事時情緒格外複雜:

眉公大笑起躍曰:“那得靈雋若此,吾小友也。”欲進餘以千秋之業,豈料餘之一事無成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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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遊終日,興趣廣泛四面開花

張岱在萬千寵愛中無憂無慮的長大,博聞廣識,年少輕狂,生在繁華地,自小眼界過人,也越來越會“玩”。

他不時外出看燈,並想製作出“十年不得壞”的紙燈。

十八九歲時又迷上了彈琴,他跟隨琴師王侶鵝、王本吾學琴,熟習曲子數十種,一人學着無趣,還拉着一幫朋友成立了“琴藝愛好者協會”,喚做“絲社”,每月聚會三次練琴。

1622年前後,已經二十多歲的張岱又迷戀上了鬥雞,與朋友成立“鬥雞社”,發檄文相邀各路朋友前來鬥雞相賭,直到後來,張岱通過野史得知唐玄宗與他一樣是酉年酉月年生卻因鬥雞敗國後纔不再鬥雞。

有錢公子哥玩什麼都能一呼百應,鬥雞的興致過後,他又結蟹社詩社,遊湖吃蟹,品酒論詩,也流連舞榭歌臺,煙花柳陌。

張岱還好飲茶,有辨水焙茶的絕技,十八歲時,他發現了一口名爲“禊泉”的古井,水質上乘。在《陶庵夢憶》 (卷三)中對此泉水有記載:

取水入口,第橋舌舐齶,過頰即空,若無水可咽者,是爲禊泉。

禊泉水輕,用舌頭輕抵上顎,入口即逝,很容易區分,此言也不知真假,總之,按張岱自己所說,算是有一種特異功能了。

此後“禊泉”名氣大振,引發哄搶。最後連官府都驚動了,地方官員強行將“禊泉”收爲官有。

張岱還是個製茶高手,他曾反覆研究、精心自制了一款“蘭雪茶”,《陶庵夢憶》裏記載“如百莖素蘭同雪濤並瀉也”,“色如竹籜方解,綠粉初勻,又如山窗初曙,透紙黎光”。一時成爲飲茶者的新寵,四五年後稱霸一方市場,導致鄰近省市的茶商紛紛把自己的茶葉改名“蘭雪茶”,一不小心,就打造了一個爆款,實在厲害!

後來張岱又迷戀上了戲劇,說起養戲班演戲,張岱還頗有家學淵源。張岱家自其祖、父輩起,都喜好戲曲,曾先後僱傭過六個職業戲班常駐家中,習戲演戲,當時江南著名錶演藝術家如朱楚生、彭天錫等都和他關係密切,交往頻繁。張岱在戲曲界以精於鑑賞和要求嚴格著稱,以致有的藝人謔稱爲張岱演出是“過劍門”。

看戲、演戲、編戲、寫戲,放在今天,張岱就是娛樂圈的全棲實力派。張岱自己也不謙虛,“嗣後曲中戲,必以餘爲導師。”

興致來了,他還自己登臺獻藝,“科諢曲白,妙入筋髓”。張岱創作的《喬作衙》一劇演出當日,便吸引觀者芸芸,座無虛席。

總的來說,聲色犬馬的事情他都愛,有益無益的玩物他都玩。事實上,張岱幾乎精通晚明所有的藝術門類,堪稱集富豪之家的窮奢極欲與文人雅士的精緻講究之大成。

而難得的是,他將這些“玩樂”之事,都做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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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第棄仕,遍歷名跡交遊甚廣

1635年,年近四十的張岱參加鄉試,從小未習八股文的他因文章格式不符而落榜,他心情鬱悶,於是撰《跋張子省試牘三則》,虛擬“張子省”來諷刺考官,一氣之下,放棄了入仕的念頭。

隨後的張岱更加放浪形骸,他與友人相伴四處遊歷,留下不少詩作。

他與好友秦一生渡海遊普陀,歸後撰散文《海志》和組詩《觀海八首》。同月,一同遊寧波天童寺,獨遊寧波城內日月湖,後又遊寓山。

在南京期間,張岱結識名妓王月生,併爲之賦七言古詩《曲中妓王月生》;又聽得柳敬亭說《景陽岡武松打虎》,爲之創作散文《柳敬亭說書》和古詩《柳麻子說書》;又結識了竹雕藝人濮仲謙;還與呂吉士、姚允在、嵇仲裁舉訪阮大鋮,在觀看阮大鋮自制的《十錯認》、《摩尼珠》、《燕子磯》三劇後,張岱表示對三劇特別讚賞。冬季,張岱登棲霞山,在山上小住期間結識蕭士瑋,蕭士瑋爲張岱的《補陀志》作序。

1642年,張岱在二叔張聯芳的帶引下游覽金山寺、焦山、焦處士祠等處。期間,張岱創作了五言古詩《焦山瘞鶴銘》和五言律詩《金山寺》。

在他晚年的回憶裏,有嘉興的煙雨樓:

門外蒼松傲睨,載書畫茶酒,與客期於煙雨樓。客至,則載之去,艤舟於煙波縹緲……

有岣嶁山房:

逼山、逼溪、逼弢光路,故無徑不樑,無屋不閣。門外蒼松傲睨,蓊以雜木,冷綠萬頃,人面俱失……

也有揚州的清明:

日暮霞生,車馬紛沓。宦門淑秀,車幕盡開,婢媵倦歸,山花斜插,臻臻簇簇,奪門而入……

歲月靜好,一片祥和,當時的張岱並沒能料到,風雨欲來,山河將傾。

國破家亡,爲避兵亂隱居深山

1644年,闖王李自成佔領北京,崇禎自縊,史稱甲申之變。四十多天後,清軍大舉入關,定都北京,歷史翻開更加血腥的一頁。

張岱在《石匱書》中寫道“闖賊陷京師,百官報名投順者四千餘人;而捐軀殉節效子車之義者,不及三十。”主上殉社稷,公卿崩角,稽顙恐後期, 投名莫不爭先恐後。中國傳統的名教綱常,至甲申、乙酉之際可謂掃地殆盡矣。

張岱曾在臺州一帶追隨魯王,並以“東海布衣”的身份上疏監國,也曾被任命爲兵部職方部主事,然而,這個風雨飄搖中的小朝廷,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爭權奪利,不久方安國“挾制魯王,斥逐張岱”,畢竟是書生,幾曾識干戈,終究不能成事。

大明勢頭已去,對南明小朝廷的絕望,張岱已漸知中興無望,但他仍未意識到滿清即將統治江南。直到五月,當“奴兵一夜渡春潮”,使得“百代儒冠淪草莽,六朝宮粉污羶腥”時,他還相信“契丹莫漫貪降晉,自古南人不易平”。最後,浙東失守,清軍攻陷南京以後,“長驅至浙,所至愚民然翕劫守令降附”,那一刻,他終於知道,自己已經永遠淪爲一個前朝遺民。

張岱是個怎樣的人?是紈絝子弟,也是文學巨擘 第4張

那一年,《陶庵夢憶》剛剛完成,其中有載:

陶庵國破家亡,無所歸止,披髮入山,駭駭爲野人。

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牀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斷炊。

富貴公子哥的人生來了一個急轉彎,在繁華中抽離出來,轉身向深山走去,可家國不幸詩家興在張岱身上也頗爲應驗,而後幾十年,張岱的後半生,他繼續編史著述,從“紈絝子弟”搖身一變,成了一位極富盛名的文史學家。

而事實上,這樣的落差常人怎能接受,“甲申以後,悠悠忽忽,既不能覓死,又不能聊生,白髮婆娑,猶視息人世。”張岱作《自輓詩》,每欲引決,因《石匱書》未成,尚視息人世。

說到這《石匱書》可謂是煌煌鉅製,張岱謂此書有感於有明一代“國史失誣,家史失諛,野史失臆”的現狀發憤而作。他從崇視元年開始執筆,至明朝覆滅已經十七年仍未完成,他攜副本屏居深山,直到1654年前後纔算完成,總耗時二十七年。

後半生的張岱,與之前的格局大不同,明亡後的他更能體現出其“真實”,就如同他在《快園道古》裏所說:

世亂之後,世間人品心術歷歷可見,如五倫之內無不露出真情,無不現出真面。

對於交友,也只有一套原則:

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明朝遺老,潛心著述自撰墓誌

幾年動盪不安的逃難生活,使張岱備嘗生活的辛勞和困苦。在經濟拮据貧苦交加的日子裏,從小生活於貴族家庭養尊處優的他老來始學舂米、擔糞的粗活,“連下數十舂,氣喘不能吸”,甚至“乞食亦厚顏”。

他嗜茶,也爲自己精於茶道而自喜,曾參照松蘿製法製作日鑄茶而使之“哄傳如市”,卻在集市偶見此茶,無力購買,只能聞一聞作罷。

他把自己租借來的地方名爲“快園”,園亭非昔,作詩《快園十章》記述在這裏的生活,“於惟國破,名園如毀,雖則如毀,意猶楚楚”,並自嘲“昔人有言,孔子何闕,乃居闕里;兄極臭,而住香橋;弟極苦,而住快園。世間事,名不副實,大率類此”,詼諧謔笑中寄寓了世事滄桑之感。

住快園時,張岱也開始靜下心來著述,第二年完成《家傳·附傳》。

1654年,《石匱書》完稿,並作《石匱書自序》,1656年,開始著《石匱書後集》。

張岱是個怎樣的人?是紈絝子弟,也是文學巨擘 第5張

似乎是使命完成一般,1665年,張岱效仿陶靖節、徐文長撰寫《自爲墓誌銘》,語句平常,沒有悲慟,懺悔式的墓誌銘寫盡他一生的真誠,沒有半絲虛假和浮誇。真氣,是落魄暮年最後的絢麗了。

我們今日讀它,依稀可見張岱的豐富經歷和不流於俗。他雖自嘲學書學文皆不成,實則慶幸自己沒有按照規則變得一板一眼。這篇墓誌銘,張岱通篇只說了一句話:勞碌半生,皆成夢幻。

蔣勳說:懺悔性的文學會非常動人,爲什麼?因爲它不是作假的東西。我們的文化傳統當中,最虛僞的部分就包括墓誌銘和祭文。

但張岱的《墓誌銘》沒歌功頌德,沒誇耀功名,只有一個不得志的文人在真誠敘說快意起伏的一生。

直到1680年,張岱寫完最後一本書《有明於越三不朽圖贊》,不過半晌便溘然長逝,享年八十四歲,逝後被安葬于山陰項裏。

南柯一夢,半生繁華半生荒涼

臨近晚年時候的張岱,經常回憶起江南往事,最富盛名的應是那些小品文,裏面保存了他記憶中繁華靡麗的江南,描述了妙趣橫生的市井生活,更記錄了那些活色生香的傳奇人物。

尤其那一篇《湖心亭看雪》,寥寥數語,意蘊開闊而深遠,讀之有餘味: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初讀時,只感慨天地開闊,大有“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寂美,再讀又覺得天地間一片蒼涼,人生如夢,一枕黃粱;細細回味,卻只見得當年的西湖,空靈晶映,冰清玉潔,淡遠疏曠。

人聲鼎沸,曲樂共襄,那裏肯定有張岱;曲終人散,風冷月殘,只留下一位聽客,也必是張岱。

張岱一生,從錦衣玉食的紈絝子弟,到擔米挑糞的鄉下老頭,落差之大,如巔峯至深淵。他享盡繁華,也閱盡蒼涼,體會過徹骨的得到和失去。

然而,他的文字裏,沒有悲憤,沒有絕望,沒有怨天尤人和自暴自棄,甚至沒有不甘、不平之氣。

功名耶落空,富貴耶如夢,忠臣耶怕痛,鋤頭耶怕重,著書二十年耶而僅堪覆甕,之人耶有用沒用?

前一句悲從心起,後一句又忍俊不禁。

在他的骨子裏,有改不掉、掩不住,旁人也學不會的痞氣、蠻氣和生氣,戲謔天成,風流自得。

張岱是個怎樣的人?是紈絝子弟,也是文學巨擘 第6張

張岱很少談論自己,甚至在《陶庵夢憶》中,也隱去自己,家庭、志向、個人的喜怒哀樂等,基本避而不談。

雞鳴枕上,夜氣方回,因想餘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一夢。

王朝更迭,繁華不再,張岱把自己的前半生只當做是一場夢,或許正因爲此,才能在國仇家恨中,平和的過完餘生。

其實,我羨慕張岱,他由始至終都是一個有趣的人,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他認真的玩,認真的生活,經歷過的且當做癡夢一場,當下才最需要真真切切的去經歷和感受。

就像作家安妮寶貝所說:

真正有趣的男人,他應該知道怎麼修理草坪,耐心種一盆花,養活一缸魚,手工做一個木架子,或下廚煲一鍋湯,這一切遠勝過酒吧呼朋喚友,左擁右抱。又保有童真,那是對自我的一種認同和堅定,不受世間標準的界定,來去自如,生性逍遙。

張岱一生何不是如此,他一身殊癖,亂世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