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巳,生活於五代十國其間的詞人。相比詞壇那些大人物,他可能算不上鼎鼎有名,事實上,後代文學評論家對其評價都很高呢。
國學大師王國維說:
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中、後二主皆未逮其精詣。
馮延巳,字正中。作爲五代期間的文人,他雖然沿襲了那個時代流傳下來風格,卻又具有創新精神,開北宋詞風。唐南後主李煜的那些詞,“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問君能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等等,寫得耐人尋味吧,其實是從馮老師那裏學來的,可又沒學到精詣。
文藝理論家劉熙載說:
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永叔得其深。
晏同叔,就是婉約派代表詞人晏殊;歐陽永叔,就是不用多介紹的歐陽修。這二位重量級文人原來也都學馮延巳,但也只學到他一部分的吉光片羽。
詞學專家陳廷焯,更是把他的詞作評爲“五代之冠”。
總之,馮延巳是很多詞壇大神的領路人。這一點,夠他臭屁的。
這麼厲害,沒幾句“千古佳句”怎麼說得過去?當然有啊,比如: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詞句後來被歐陽修引用)
官至宰相,昏庸惑主
五國十代,升官發財,似乎不注重政治才能,而是看一個人的文藝才華 。
像馮延巳這麼多才藝,尤其寫得一手好詞的人,自然讓老闆青眼有加。那時候,南唐後主李煜還小,玩不到一塊,不過他的父親和兄弟對馮延巳都很信賴。
憑其淵博學問與清婉詞作,馮延巳官運亨通,後來還升至宰相。
事實上,他並沒有輔佐國君經邦濟世的政治頭腦。陸游後來爲馮延巳作,直接說他是個“諂媚險詐”的官員。
關於什麼是英雄豪傑,馮延巳曾發表過這樣一番言論:先主(南唐開國皇帝李昪)當年喪師數千人便茶飯不思,整日哀嘆,這幅情形,簡直像地道的田舍翁所爲,又如何成就天下的大事?當今主上(南唐中主李璟),千萬軍隊打仗在外,他絲毫不放心上,照樣不停地宴樂擊鞠,這纔是真英雄真豪傑!
噗,作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大人,這樣看問題,不管是昏庸荒唐,還是諂媚惑主,都是無法讓世人接受的好嗎。
別具一格,寫出最美祝酒詞
我們不應該以一個人的人品、官品去討論他的文品。做人是做人,做文是做文,有時候未必就是文如其人。
馮延巳這人做官不怎樣,寫詞確實一流。除了以上所舉例子外,他還有一首詞作,不足50字,卻寫出夫妻之間最真摯最質樸也是最實在的祝願:
長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
歲歲長相見。
“長命女”是當時的教坊曲名。寫的是一個平常場景,春天到了,花兒綻放,燕子呢喃。在這明媚春光下,擺出一桌酒宴,並不少爲了呼朋引伴,而是夫妻倆靜靜對飲。
端起酒杯,總要說兩句祝願的話。祝願什麼呢?首先祝願夫君你長命千歲;其次祝我自己健健康康的;最後祝願我和夫君就像樑上的燕子,雙宿雙飛,恩恩愛愛。
整首詞,沒有什麼華麗辭藻,也沒發填什麼狠誓,平淡如水的話語,道出真切深摯的情義。
《菜根譚》裏有這樣一句話:
文章做到妙處,無有其他,只是恰好;
人品做到極處,無有他異,只是本然。
馮延巳做到了文章的“恰好”,卻沒做到人品的“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