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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大禮議之爭”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楊廷和爲何一定要讓嘉靖認孝宗爲父?

來源:歷史趣聞網    閱讀: 1.47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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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禮議,議的首先是個『禮』。我們先不談什麼文官集團的自身利益,只談『禮』。

按祖訓,都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並安長幼排序。孝宗死,其長子武宗繼,這是沒有問題的;但武宗死了,沒留下半個皇子,就沒有子繼。那麼,按下一個順序,應是長弟及,但孝宗只有一個兒子,武宗沒有任何親弟,弟及這邊也沒人來及。

明朝的“大禮議之爭”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楊廷和爲何一定要讓嘉靖認孝宗爲父?

那麼該找誰來繼承大統?

如果武宗平輩中其他兄弟中有嫡子的,可以先過繼給武宗,然後以皇子身份繼承。但此時武宗的堂弟們都尚未有子嗣,因此,父死子繼怎麼着都行不通;只能考慮兄終弟及了。

按俗,長房無嗣,可從他房過繼一子來繼承。那麼,目光就集中到了孝宗朱祐樘的兄弟的孩子身上。又因祖訓隻立嫡、不立庶(除非沒有嫡子),所以只從孝宗父親憲宗的嫡子家裏找適合入繼的孩子,也就是說,從武宗朱厚照的嫡堂兄弟裏面找一個嫡出的孩子,先過繼給孝宗,然後再入繼大統。

首先,應從憲宗皇后所出的孩子當中按長幼排,找孝宗最長的弟弟的孩子來入繼。憲宗朱見深的最早冊後吳氏,後在萬貴妃的壓力下將其廢黜;後冊立王氏爲後,數十年僅臨幸寥寥幾次。吳皇后和王皇后在萬貴妃的阻撓下,都未能生下兒子。這條線找不到嫡子。

或者,從孝宗同母弟中找個長弟的孩子入繼。孝宗朱祐樘爲宮女紀氏所出,成化六年生,爲孝宗長子,孝宗得知後將紀氏進爲淑妃;孝宗登基後追諡生母紀淑妃爲孝穆皇后,紀氏也算得上是皇后。只可惜紀氏在被憲宗進爲淑妃後不久即暴斃而亡,僅僅生下了朱佑樘這一個孩子,孝宗再無同母弟弟,因此,嫡子這條線就斷了。

再往下看,兩個貴妃,萬氏和邵氏所出之子。萬氏成化二年生下皇長子,未及命名,十個月即夭折,從此再無子出。而邵氏成化十二年時生下皇四子朱祐杬,成化二十三年受封興王。朱祏杬在平輩長幼中僅次於孝宗朱祐樘。因此,憲宗貴妃所出的興王朱祐杬家的長子,是可以考慮的。朱祐杬弘治十三年生長子朱厚熙,五日即夭折;正德二年,生次子朱厚熜。正德十四年,朱祐杬去世,武宗朱厚照親賜諡號爲獻王。正德十六年武宗崩時,興獻王朱祐杬家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十六年三月剛剛襲藩成爲興王的朱厚熜。

不過,只考慮武宗平輩堂弟長幼的話,朱厚熜並不是武宗最大的堂弟。憲宗朱見深第六子、正德十六年時仍在世的益王朱佑檳的長子朱厚燁生於弘治十年,比朱厚熜大了整整八歲,是武宗朱厚照所有堂弟中年齡最長的一個。可是朱佑檳的母親是德妃張氏,一來不算憲宗嫡子,二來在長幼排序中幼於朱祐杬,因此,朱佑檳家的孩子在入繼問題上是排不上號的。

所以,捋清了思路之後我們發現,其實當時的興王朱厚熜,在武宗死後並不僅僅是被從安陸接到北京來繼承大統的,而是必須先過繼到武宗的父親孝宗名下後,再繼承武宗留下的大統。

明朝的“大禮議之爭”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楊廷和爲何一定要讓嘉靖認孝宗爲父? 第2張

這就是大禮議的『禮』之所在。

在古代中國,我們常可以聽到一個詞彙叫作『祖宗禮法』。『禮』和『法』是並列的概念,或者說,『禮』與『法』的界限比較模糊,依法治國也便是『依禮治國』。皇家之禮事關國本,繼承人的廢立更堪是腥風血雨;故而『禮』是決不能動搖甚至廢除的。

朱厚熜過繼給孝宗一事,實則是武宗死後國本大計的重中之重。因爲,只有孝宗的嫡出子嗣才能繼承大統,再不濟也得是庶出;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繼承皇位的人的父親或者親生兄長,也必須是皇帝。否則的話,這位繼承人的身份,將完全不具有合法性。連皇帝都不具有合法性了,何以服天下呢?

很顯然,朱厚熜只是朱厚照的堂弟,如果僅以興王的身份入繼,其父僅僅是一個藩王,則名不正而言不順。以藩王身份入繼大統的,先代只有一例——

燕王朱棣。

而且朱棣乃是經過靖難之役,造反打仗打來的江山;正德中好容易才鎮壓了另一個意圖造反的藩王寧王朱宸濠,怎麼可能將皇位嗣給另一個藩王呢?大明是朱家的江山,所謂『一脈相承』的意思,是說只能以長子一脈來繼承,非是你姓朱就可以的。一旦藩王直接入繼之例肇開,那麼祖訓就成了一頁廢紙,之後凡是藩王,都會開始騷動入繼的心思了。這於國本,是大不利的。所以,興王入繼大統,必須按照繼承法則——也就是『禮』來,先過繼給孝宗,成爲孝宗的兒子,之後才能繼承武宗的皇位。這樣的繼承,纔是具有合法性的繼承。

這也就是爲什麼楊廷和逼着朱厚熜認伯父作父親,認父親作叔父的原因。禮儀之邦,禮字爲重。事關國本,就更要據『禮』力爭。在朱厚熜前往北京的路上,有人提出在北京以迎接天子的禮節來迎接朱厚熜進京,便被禮部尚書毛澄罵了回去:

  『今即如此,以後何加?豈勸進辭讓之禮當遂廢乎!』

意思就是說,他一個藩王,有什麼理由用天子之禮迎他?你開了今天這個先河,以後怎麼辦?繼承的禮法都要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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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下馬威不下馬威,在帝制時代,即便文官的勢力再怎麼通天,只要皇權仍在,皇帝就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隨時殺掉他不喜歡的人。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文官即便有理在先也必須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官位。楊廷和再怎麼想要權力,總也是得愛惜羽毛,不可能新君甫到,就和他對着幹。畢竟一介文官能量終究有限,再怎麼萬人之上也必須在一人之下,沒必要來什麼下馬威的。

如果硬要說下馬威,大概就是正德十六年四月,以內閣次輔樑儲爲首的大波人馬從安陸接朱厚熜進京時在郊外停駐,要求先行『皇太子登極禮』,之後再進京。皇太子登極禮,也就是一種過繼儀式。在當時的情況下,成爲『皇太子』,也就意味着成爲孝宗的兒子。在成爲孝宗的兒子之後,也就成爲了武宗的弟弟,便具有繼承皇位的合法性了。面對文官如此周密的佈置,而朱厚熜直接與之嗆聲道:

 『遺詔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於是不肯行此禮。後楊廷和又勸先由東華門進宮、居宮城東南角的文華殿,擇日行登基大禮,也被朱厚熜拒絕了。最終朱厚熜直接從大明門入皇宮,祭告宗廟社稷,拜了祖宗牌位、朝見了皇太后張氏,直接去了奉天殿即皇帝位,詔告天下:

  『奉皇兄遺詔,入奉宗祧。』

其實,要真說下馬威的話,反而是年僅十三歲的朱厚熜給了文官們一個下馬威,而並非反之。剛到北京,先是強硬拒絕文官行過繼禮之要求,大棒撻之;然後,又一口一個『皇兄』來迷惑對手,讓文官們以爲他默認過繼給孝宗一事——而如果僅以藩王身份,是不可稱『皇兄』,只可稱『皇帝陛下』,不可有『兄弟』之稱謂,給了文官胡蘿蔔,好讓自己先登基穩固,之後再行計議。所謂三歲看老,十三歲的朱厚熜就有此等平衡手的技術,也無怪乎他不上朝也能將江山坐好了。

朱厚熜也是皇族子弟,自然是知道祖宗禮法的。但是禮法卻是有空子可鑽的——皇位繼承人的父親必須是皇帝,但是,祖訓卻沒有規定繼承人的父親必須是『先帝』。因此,朱厚熜頂住了文官的壓力,沒有讓自己過繼給孝宗門下,而是追尊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成爲帝后,即睿帝和睿皇后;這樣一來,自己的生父也成了皇帝,自己直接繼承皇位同樣也是符合繼承禮法的邏輯的。照這麼看來,兄終弟及的並非是武宗朱厚照和世宗朱厚熜,反而是孝宗朱祐樘和睿帝朱祐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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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硬要拗禮法的話,孝宗和睿帝兄終弟及,莫非是孝宗無後,無子可繼?這樣的話,置武宗於何處呢?不過,這一點就不是朱厚熜考慮的範圍了,武宗是何人物,與他能不能直接以朱佑杬親兒子的身份入繼大統關係不大。一個素未謀面的堂兄,於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一定要說政治意圖的話,在大禮議所爭的『禮』之下,隱藏着楊廷和、樑儲等前朝內閣老臣掌控新朝主動權的意圖。在前朝武宗在位時,或者再往前,孝宗在位時,內閣的作用和施展空間非常狹窄。孝宗雖與文官很和平,但也曾說過內閣不堪用之類的話;而武宗直接甩開內閣決斷,也讓楊廷和、樑儲等人感到很不舒服。武宗死的時候合法繼承人朱厚熜才十三歲,比武宗即位時的十五歲還要小兩歲。武宗十五歲時尚且沒開始自說自話地胡搞,楊、樑等人或許判斷一個藩王家的十三歲孩子,肯定比十三歲時的武宗更加容易掌控;因此便以『禮』爲憑,希望在政治上掌握主動權。

山陵既崩,武宗生母張太后仍在。張太后在朝中的說話分量不小,武宗死後清算江彬等佞幸、興王入繼和操辦禮儀的事,張太后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張太后其人一直是個非常值得推敲的話題,作爲孝宗唯一的妻子,她對於獨子朱厚照的態度令人玩味。寧王反前請江西巡撫孫燧來家吃飯,孫燧質問其爲何造反,寧王言說是太后的意思,說太后一直認爲朱厚照這種荒淫無度的人是做不了皇帝的,這個孩子一定是被誰偷樑換柱了。誠然,寧王要反,理由都是信手拈來的,但是爲何不說別的、單單說是太后的意思呢?很有可能的情況是,太后的確在某種場合下表露過類似的意思,認爲自己的獨子不成大器;又恰好被寧王知道了,便就添油加醋拿來當造反的理由用了。同時,作爲一個母親,在武宗死後立刻聯合楊廷和等人清算武宗的祕書長江彬等一干近臣人等,又馬不停蹄地與楊廷和、樑儲等人操辦興王入繼的事,不得不說這確實是爲鋼鐵做的母親。

而在大禮議當中,張太后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可以說,大禮議是張太后聯合楊廷和等閣臣在武宗死後操辦的一系列政治事件中的高潮。楊廷和、樑儲等人在外與朱厚熜就『誰是你爸爸』的事鬥智鬥勇,而張太后在後宮,也在爭一個『禮』字。

朱厚熜生母,興王妃蔣氏在朱厚熜來到北京後不久,也從安陸進京。最初,蔣氏是以藩王妃的身份入宮的,張太后自然也待她以藩王妃的禮儀,食宿條件、隨侍人員的條件都不怎麼樣。朱厚熜對此不滿,張太后不理,反而待之更薄。女性刻薄起來確實挺可怕的,可以想見當時蔣氏的境遇的確不佳。張太后所爭的『禮』,無非是想讓朱厚熜稱自己一聲『母后』,讓他成爲自己的兒子,自己好繼續坐着個太后的位置,繼續自己在朝中的聲威,也好繼續爲自己的家族謀利。張太后的兩個兄弟張延齡、張鶴齡自孝宗朝開始得勢,一直貪贓枉法,被孝宗訓斥過,卻歷經弘治、正德一直都沒有遭到法辦。究其原因,無非就是張太后在朝中的聲威。因此,張太后想要保住自己家族的利益,也必須讓自己的權勢繼續下去。因此,張太后和楊廷和等人既然有共同的利益,便很自然地結成了合作關係,共同操辦了這一場『大禮議』。

在大禮議結束之後,最大獲益者自然是嘉靖皇帝朱厚熜。他順利地坐穩了王位,獲得了一批支持自己的文官,讓自己的親生父母也當上了帝后,從此開啓了長達四十五年的嘉靖王朝;他爭得了他的『禮』,即自己爲睿皇帝、睿皇后之子,名正言順,入繼大統。

明朝的“大禮議之爭”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楊廷和爲何一定要讓嘉靖認孝宗爲父? 第5張

而至於楊廷和和張皇后,自然是滿盤皆輸。楊廷和最終被朱厚熜斥爲罪魁,『以定策國老自居,以門生天子視朕』。嘉靖三年,楊廷和被朱厚熜削籍爲民,遣返故鄉新都。對於當時已六十六歲的楊廷和來說,這並不算是最壞的結局,畢竟已經垂垂老矣,即便不削籍,也差不多是年紀致仕回鄉了;對於楊廷和來說,更爲痛苦的大概是他的兒子楊慎,這名正德六年的狀元郎,在最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被朱厚熜廷杖之後流放雲南,從此再也沒有踏出過西南一步,直到嘉靖三十六年老死戍所。在前往雲南的路上,楊慎途經赤壁心聲喟嘆,戴着刑枷寫下了《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張皇后在嘉靖三年時由『皇聖母』被朱厚熜降格爲『皇伯母』,各種待遇都降了等;後來又抓了張鶴齡、打死張延齡,張家外戚的好處也就到了頭。

楊廷和與張太后沒有爭得他們的『禮』,朱厚熜非但沒有過繼給孝宗,甚至堂而皇之地以『睿皇帝朱祐杬』之子的身份入繼,而視孝宗之子武宗爲如無物。若是從情感角度來看的話,即便武宗在世時,楊廷和與張太后對他有再多不滿和反感,在大禮議時,二人不僅是給孝宗爭個兒子,更是給朱厚照爭個名分。畢竟,『睿皇帝朱祐杬』的身份,顯然及的是孝宗朱祐樘的皇帝之位;朱厚熜以『睿皇帝之子』的身份繼位,由武宗兄終弟及變成了睿皇帝父死子繼,武宗的皇帝身份反而變成了一個笑話。

不過,如果朱厚熜再走一步,真的將武宗貶成個藩王的話,沒準武宗會更樂意。畢竟,武宗自己給自己封的爵——鎮國公,比藩王的位階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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