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世間印象 > 歷史劇 > 《天將雄師》:歷史的偉大與輝煌不是想象出來的

《天將雄師》:歷史的偉大與輝煌不是想象出來的

來源:歷史趣聞網    閱讀: 8.81K 次
字號:

用手機掃描二維碼 在手機上繼續觀看

手機查看

西漢元帝年間,一心維護西域各部和平安定共存的西域都護府大都護霍安遭奸人陷害,淪爲奴役,被髮遣至雁門關修城。恰在此時,羅馬將軍盧魁斯護衛遭到哥哥迫害的羅馬小王子逃命至雁門關。雙雄在西域戈壁相遇,從開始的兵戎相見到惺惺相惜,最終化敵爲友。孰料,這一切都只是羅馬大王子提比斯霸佔整個西域的陰謀,而他的幫兇就是一心想獲得“西域太守”(這明明是漢朝的官職,爲何要向羅馬人要)官職的霍安副將殷破……面對提比斯十萬羅馬騎兵,漢家的西域都護府、羅馬盧魁斯兵團、安息王國以及西域三十六國爲守護共同的絲綢之路,在霍安的帶領下奮起反擊,在兩千多年前的戈壁大漠(那陣兒還是綠洲呢)上演血染的風采,譜寫了一曲絲綢之路沿途各國各族人民團結奮鬥、共生共榮的英雄長歌。留下的羅馬軍隊,則在西域建立了一座羅馬式的城池——驪靬。

《天將雄師》:歷史的偉大與輝煌不是想象出來的

以上就是影片《絲路春晚》,啊不,《天將雄師》的內容提要。其實作爲一個文藝作品,尤其是西洋文學所謂的“fiction”類型,任憑如何的天馬行空、腦洞大開、胡編亂造都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有受衆願意來欣賞還有可能成爲不朽的著作。但是《天將雄師》作爲今年的賀歲檔,還特別又在片頭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根據歷史事實改編”,這就有很大的問題了。明眼人都明白,整部影片就是要爲我們官方在2014年提出的“兩帶一路”戰略,或者更具體一點,就是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在文藝領域做一個歷史註腳。有沒有所謂的“純文藝”,一直是文藝理論界爭執不休的問題,但文藝爲現實服務,甚至爲政治服務本身是無可厚非的。但《天將雄師》在我看來很可能會陷入一種“好心辦壞事”的尷尬境地,本想慕古追遠,表現古絲路上各國各族人民共生共榮的傳統友誼,但由於選材不當加之歷史知識的缺乏,反而會陷入歷史虛無主義甚至是虛構歷史的泥潭,讓絲綢之路戰略反受人詬病。

儘管整部片子都號稱是根據史實改編,但整個故事情節,跟西域沾邊,在史冊上有影兒的,只有兩個因素,一個是時間,漢元帝年間;另一個是一個地點,驪靬古城。那麼漢元帝時期究竟發生了哪些交通史上的重大事件呢?最著名的當然是宮人王嬙出嫁南匈奴呼韓邪單于,即著名的“昭君出塞”;不過在那之前,真正觸動南匈奴完全傾心內附的,則是漢家的“遠征軍”擊敗北匈奴的事。據《漢書》記載,西漢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西域都護騎校尉甘延壽、副校尉陳湯矯詔發西域三十六國軍隊和屯墾漢人,一舉殲滅了北匈奴郅支單于。而後來的事則是後世的推測和傳說了:據說北匈奴的戰俘當中,有一支“步兵百餘人,夾門魚鱗陳,講習用兵”、“土城外有重木城”的軍隊,後世史家認爲這種用圓形盾牌連成魚鱗狀防禦的陣式和修“重木城”的方法,只有古羅馬軍隊採用,因此推論這支軍隊就是在史冊上消失了17年的羅馬共和國克拉蘇率領的攻打安息國戰敗的羅馬軍隊。這隊羅馬軍隊後來又歸附漢朝,在今天甘肅省永昌縣境內建築了驪靬城,雖然驪靬縣在隋代已經因爲居民完全漢化而被廢,但永昌至今仍有許多高鼻深目捲髮,說不清族源的居民,傳說他們就是古羅馬人的後裔,然而學術界對此卻又一直爭論不休。以上就是整部影片有案可稽的“史實”,其中有一半還只是一種可能而非確論。其實從古至今,絲路之上有過太多太多可歌可泣的中西交通、各國共榮的佳話,從漢代的張騫的出使到細君公主和親烏孫直到後世隋唐與突厥、回紇等部的聯姻、“昭武九姓”的絲路貿易等等。面對如此豐富而翔實的絲路史話題材,我實在不明白李仁港導演爲何偏偏要根據一段語焉不詳、疑點重重的傳聞敷衍出如今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個子虛烏有的故事,這反而會讓我們原本珍視的穿越了兩千多年的絲路駝鈴最後變成了一個憑空捏造、沒話找話的海市蜃樓。這既不符合事實也不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

退一萬步說,編故事也就編故事吧,可偏偏連基本的歷史常識都沒有,一個故事都編不圓,《天將雄師》實在是叫人捉急。首先是影片反覆碎碎唸的“西域三十六國”,若我是導演,要把該片打造成一部“獻禮”之作,我一定絕口不提所謂“三十六國”,因爲漢代所謂的“西域三十六國”在地理上是指最狹義的“西域”,即玉門關、陽關以西,蔥嶺(今帕米爾高原)以東的範圍,這三十六國的疆域大致屬於今天的新疆地區,以今視古的話,壓根兒屬於中國的“內政”,根本談不上“國際友好交往”的問題。要想強調與今天中亞那幾個“斯坦”還有西亞更廣袤的土地的共生共榮,得講中原王朝與大宛、康居、安息、大月氏這些部族的故事,這樣在地緣上才能對得上。再看看片中“西域三十六國”都取的些什麼名兒:“南匈安”,一聽就明白是南匈奴的“藝名”,可上文已經講過,南匈奴是在漢王朝殲滅北匈奴以後見識到“大漢天威”後才完全內附和親的,況且也從來不算在“西域”概念之內,這裏又湊什麼熱鬧?“南狄”,整一個混搭,自古來都稱南蠻北狄,“南狄”是個什麼鬼?更有趣的是,既然“三十六國”有用“化名”就都用“化名”唄,可又冒出烏孫、龜茲、樓蘭這些真實的國名,真不知道編劇的史觀是有多凌亂。再看羅馬大王子屯兵的樓蘭古城,茫茫戈壁中的金色城池,儼然今日的阿聯酋,可是沒有水沒有土壤導演你是要讓幾千年前的樓蘭人民自行光合作用麼?樓蘭當時是綠洲啊親!樓蘭的遷徙和消失恰恰是因爲沙漠化啊!再說成龍大哥的前敵指揮部——雁門關!誰能夠告訴我,出了雁門關爲什麼會是西域!還茫茫大沙漠!難道不該是我愛你塞北的雪麼!編劇你的地理是誰教的?講出來我幫你去報仇!

再看羅馬那一頭,更是叫人未語淚雙流啊。公元前36年啊,羅馬還是共和國啊,哪裏來的羅馬帝國啊,又哪裏來的什麼羅馬王子啊。二位“王子”的父親克拉蘇倒是歷史上真有其人,可是他也從未做過羅馬帝國的皇帝,只是羅馬共和國時期前三頭同盟之一,前53年,他發動帕提亞戰爭,入侵安息帝國,戰死疆場,如何還能與安息女王簽訂什麼和平條約呢?而古城“驪靬”的命名來源,也一直衆說紛紜,莫衷一是,比較普遍的說法是安息帝國塞琉西亞城希臘文名字Σελε?κεια音譯“塞驪靬”的簡化,但絕對不可能是英語的音譯,那陣兒根本就沒有英語,所謂的古英語至早也要到公元450年左右,也就是中國南北朝劉宋文帝或者北魏太武帝時期纔開始形成,管不了漢朝的事情。因此,看古羅馬人講英語,也是一件非常關公戰秦瓊的事情。不過貌似現在講英語是個潮流,但凡大片必講英語,中國人講英語、俄國人講英語、東歐人講英語,連帶着古希臘、古羅馬、古巴比倫人統統都要講英語,因此現在要是電影屏幕上埃及豔后一登場,張嘴一句“Lovely weather, isn’t it?”還真是毫無違和感呢……

吐了半天槽,大過年的,還是要說兩句好的。首先,儘管成龍從大哥變成了大叔直到如今的大爺,他的打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出手乾淨、漂亮、見功夫,看成龍的武打,着實能讓人讚歎一句,功底紮實,寶刀不老!其次,影片雖然是一部“歷史正劇”,成龍飾演的霍安也完全是個“高大全”式的“正面人物”,但全片還是在不少細節處抖着成龍風格作品一貫的小幽默、小機靈,譬如霍安兩位妻子的相見、小書齋的絲綢滑梯以及筷子兄弟的特別出演,都能讓人嚴肅的基調中會心的嘴角上揚,就是這一些小調皮,構成了看成龍影片的大樂趣。最後容我自私地花癡一句,林鵬美美的,庫薩克大叔帥呆了。

最後,回到主題,歷史本身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司馬遷的《史記》里人物的表情、動作、心理、對話,也不是太史公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但史家要有起碼的史才、史觀和史識,對於已經證實的史實要有充分的尊重,對於史料闕如的問題要有明智的判斷,可以合理想象但不能胡編亂造、顛倒是非,更不能移花接木、胡攪蠻纏。關注歷史,究竟是爲了什麼?我以爲,是爲了給今人以智慧、力量和信念。面對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悠久的歷史告訴我們,我們有能力與絲路沿途各國各族人民和平共處、守望相助,更有信心讓古絲路沿途更加安定、繁榮與富強。但這樣一個憑空捏造的《天將雄師》的故事,卻並不有利於鞏固這種基於歷史事實的自信和氣魄,反而會讓我們顯得沒有底氣,要靠編故事來維繫這種傳統友誼,這恐怕是與電影初衷南轅北轍的。畢竟,歷史上所有的輝煌、偉大與榮光,都不是靠YY得來的,要靠的是每個歷史參與者的智慧、汗水和血淚。

環球趣事
科學探索
世界之最
娛樂天地
歷史劇